貧民區也有商業樓,那種比較老舊的商場,但是人流很多。第二個人邵沅生,就在商場一樓租了個門面。這裡離趙菲兒家遠一些,但也在幾公里內。
邵沅生是開寵物店的,還是個半吊子獸醫。沒有執業資格,是個赤腳醫生。
尤明許和殷逢推開寵物店的門,裡頭的幾隻狗頓時叫起來。尤明許首先看了圈環境,地上有點臟,寵物籠子挨著牆角放著,大大小小擠在一起。牆上釘著一排排置物架,上面放著很多寵物食品、用品,什麼牌子都有。
殷逢蹲下來看狗,反正尤明許會搞定的,沒他什麼事。
兩人心有靈犀,尤明許沒管他,往裡走了幾步,最裡頭還放了張辦公桌,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瘦男人,從凌亂的桌後站起來:「歡迎光臨,有什麼需要?」
邵沅生長得尖嘴猴腮,戴副眼鏡,笑眯眯的,只打個照面的功夫,那雙細細的眼睛就在尤明許身上打了個轉兒,難掩驚艷。
這目光挺令人討厭的,尤明許臉色一冷,下意識往後頭瞟了一眼,殷逢還在全心全意逗狗。幸好,不然某人又要生悶氣。
這邵沅生有嫌疑,不僅因為符合畫像的一些條件,在他的履歷上,還因為性騷擾過女鄰居,起過糾紛。不過後來雙方到了派出所後,就私下和解了。現在一看,果然是個不老實的。
尤明許現在沒空和任何人擺龍門陣,而是採取單刀直入的方式,直接試探對方。她亮出警官證,就見邵沅生神色一變,那點子猥瑣的表情,也蕩然無存。
「有什麼事?」他心懷警惕。
尤明許也只說是協助調查,問幾個問題。他勉勉強強點了頭。
「昨晚你人在哪裡?」
邵沅生愣了愣:「昨晚……我在家。」
「一直在家?」
「一直在家。」
「有沒有去別的地方?」
「沒有!」
「幹了什麼?」
「那能幹什麼?睡覺。」
「家裡還有別人嗎?」
「沒有!當然沒有!」
尤明許看一眼他嚴肅的神色,又問:「你有車嗎?」
「有。」
「什麼車?」
「別克凱越。」
「什麼顏色?」
「黑色。」
「什麼時候買的?」
「……兩年前。」
越問,邵沅生的臉色越難看。最後尤明許做好記錄,掏出取指紋的工具,邵沅生卻神色一變:「幹什麼?」
尤明許語氣淡淡:「錄個指紋,例行公事,沒什麼。」
這時殷逢已和狗狗交流完畢,站在尤明許身側,看到邵沅生嚇成這樣,抿嘴一笑。
邵沅生卻不肯,把手插進口袋裡,說:「警察同志,我犯了什麼事,你們要錄我指紋?這不合適吧?你們有逮捕證嗎?有文件嗎?如果沒有,這是侵犯人權吧?我不錄。」
尤明許看他兩眼,收起東西,說:「行。但是我有權請公民回警局,協助調查24小時。收拾收拾,走吧。」
邵沅生臉色更難看,嘴裡罵罵咧咧幾句。尤明許根本沒有閑工夫再跟他耗,打電話叫來韓烽手下的一個人,把邵沅生帶回去,詳細盤查,就和殷逢繼續去找第三人了。
此時夜色更深,臨近子夜。尤明許開車,帶殷逢穿行在窄逼髒亂的老城區內。
殷逢說:「阿許,邵沅生在撒謊。他昨晚不在家。」
尤明許點頭:「我也看出來了。你覺得他會是那個人嗎?」
殷逢思考了一下,答:「犯罪心理畫像,提供的只是可能性更大的一種推斷。但並不是絕對的。所以他身上個別細節不符合畫像,並不能作為將他完全排除在外的依據。從剛才的交談看,他有所隱瞞。本英俊的心理學和想像力,是負責大膽假設的;阿許的刑偵手段,是用來小心求證的。他有沒有罪,阿許說了算。」
尤明許原本心事沉沉,他的話令她笑了,心情也輕鬆不少。
「你的意思是……我們倆還挺配的?」她說。
他沒反應。
她轉頭看了眼,他居然臉紅了,也看著她。尤明許有點恨自己嘴欠,明知他現在陷進去了,還撩他!
「阿許如果也覺得配,那就是配。阿許覺得不配,我是男人,我再努力。」他說。
尤明許萬沒料到他能冒出這麼句話,心竟跟著漏跳了一拍。她握緊方向盤,面上不露分毫。
菜市場早已空空蕩蕩、烏漆嘛黑。地上殘留著各種泥水、菜葉,空氣中是清冷夜風夾雜著的腥味爛菜味兒。
第三人叫符文秀,倒是個斯文名字,卻是個魚販子。就住在菜市場後的平房裡。不少菜販都住在附近。
穿過菜市場,就到了那排平房。尤明許掃了幾眼,整個市場只有入口處有個攝像頭,看著還很舊。
符文秀家在一座矮房子里,門窗都關得很緊,裡頭有燈光,還有隱約的聲響。
尤明許走到門前,耳朵貼上去。殷逢見狀,也貼上去。兩人目光悄無聲息碰到一起。
周圍又冷又靜,沒半點人煙,暫時也沒有援兵。只有他們兩個,屋裡可能躲著罪犯。這樣的場景,兩人已經歷不知多少回了。尤明許心無旁騖,眼睛裡全是警惕。殷逢望著她,卻忽然意識到,自己其實很喜歡這種感覺。儘管又苦又餓又累,甚至算得上顛沛流離歷經風險,可他和她,已經形影不離了。彼此依賴,彼此信任,默契十足。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惡人還是危險,她都會牽著他的手,而他也能夠,在寂靜無人時,在她傷心難過時,從背後輕輕抱著她,她不會抗拒。
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時時刻刻,日日夜夜。
殷逢腦子裡冒出這幾句話,眼眶就變得有些濕漉漉的了。尤明許正凝神偷聽,忽然間看到眼前人的眼睛跟小鹿斑比似的,充滿傾慕望著自己,愣了愣,伸手無聲一拍他的腦袋,皺著眉,示意他專心。這傢伙腦子又脫線了?
殷逢乖巧低下頭,只露出男人味十足的一段結實後頸。
尤明許沒工夫搭理他的纏綿心思,她霍然睜大眼睛。
因為她聽到的,「嚯嚯」的低悶聲響,很熟悉,像是磨刀聲。
殷逢也聽見了,一下子恢復正常,眼睛清亮如水,輕聲說:「半夜磨刀,好刺激。」